南大蒋树声 坚毅的温和者 一个好的大学校长或有创新能力的科学家,应该是文理通融的 ■本刊记者 蒯乐昊 实习记者 胡国栋 南京大学是一所温和的大学,蒋树声是一位温和的校长。熟悉两者风格的人大多如此定义。 慢条斯理的语速,逻辑谨严的思路,儒雅温文的谈吐,谦和低调的笑容,加上一支薄荷味的女士摩尔烟……“我身体不是太好,不能多抽,所以改抽女士烟,比普通的香烟要细,但是要长上一些,πr2乘以高度,换算下来一根等于普通香烟的半根吧。” 他的办公室简朴到令人吃惊,简直可以称得上简陋,蒋校长自己却说:我觉得已经很豪华了。 办公桌对面支着一张单人行军床,如果躺在那张床上的话,视线可以对着墙上挂着的一张周总理像,这张像已经跟随蒋树声很多年了,总理在他心里,代表着一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工作精神。64岁的蒋树声,过去的身体素质是一流的,2000年的时候,还可以打上4个小时的篮球,但现在,由于患有心血管方面的疾病,医生已经禁止他再打球。他开玩笑地说,他的这条命,都是交给了南大了。 他轻轻掐灭手中的绿色摩尔,换算出来的半根含量的香烟抽下去,让这个受过正统英式教育的物理学家感到“心理上满足了”。 人物周刊:您在物理学领域造诣深厚,可以说是一位“学者型”的校长。不知您是否注意到这一现象:我们现在的大学校长似乎都是理工科出身,很少有人文学科的泰斗。 蒋树声:我想这是很正常的,跟中国发展中国家的现状有关。不要说大学校长,我们的政界领导也大多是理工科出身,这是现实的需要。我想,随着社会的进一步发展,未来我们会有越来越多学文学的、学社会学的、学法律学音乐等等人文社科类的专家学者走上领导岗位。 人物周刊:那您作为物理学家,觉得自己的学术对校长工作上的影响在哪里? 蒋树声:学者出身的大学校长,对学科、教学、科研才会有更深的了解和把握,一个完全不懂学术,不懂教研的人来管理学校事务是不可想象的。但也有一些不足,就我本人来说,我是属于逻辑思维比较强,但形象思维不够。学文科的人就恰恰相反。要做到完美,要文理通融,杨振宁就是文理通融,还有爱因斯坦也是。一个好的大学校长或有创新能力的科学家,应该是文理通融的。 我担任校长以后,一开始习惯用物理的方法来考虑问题,我发现不对头。因为物理是很严谨的,你要解决一个问题,先要把边界条件确定清楚,里边有几个变量,然后立一个方程,来解这个方程。要是解析解不出来,就用计算机,用数字解。但我发现其实大学管理上的很多问题,不要说变量太多,方程根本立不起来,有的连边界在哪里都搞不清,问题是非的界限在哪里都不知道。所以我也一直在注意提高自己的人文修养,我想我以后的校长这方面一定会越来越好。 人物周刊:现在综合性大学很多,大学本身的特色定位却反而模糊了。南大走自己的路,特色和优势在哪里? 蒋树声:南大原来是文理型的,基础研究的实力很深厚,这是南大的传统。每年的国家自然科学奖项,南大都名列前茅,近两年更是有突破性的领先。当然,南大还要在保持基础研究的同时加强应用研究。另外,南大是一所温和的大学,这种淳朴坚毅、兢兢业业的精神,对学校的发展很重要。在目前我们国家转型期间出现浮躁、急功近利风气的背景下,这种风格的大学尤其难能可贵。这跟政治、地理、学校的历史背景都有关系。“嚼得菜根,做得大事”,在南大这个“泡菜坛”里泡上几年,就能养成不张扬、不虚浮、踏实、谦虚的品性。实实在在地做学问,干事业。 我们南京大学在办学过程中,不主张提“象牙塔”的概念,但是我希望我的学生,能在理想化的环境中,成为理想化的人。除了做学问,还要学做人,我们培养的人出来要提升社会的水平。如果社会的平均水平都跟南大出来的人水平一样高,国家就是另外一番样子。我们不应该降低大学的水平来凑合社会的水平。要看21世纪能不能成为中国人的世纪,就要看中国将来能不能出现一批国际一流的大学。而大学校长就要集中大学中绝大部分人的意志,提出自己的办学理念,来把大学继承和发扬光大。 南大是一所优秀的大学,但我认为自己并不是一个优秀的校长,南大的历史上比我优秀的校长有很多,我只能说是一名勤奋、务实的校长,我把我的一切都给了南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