钩沉表微 贵有恒心—文学家 唐圭璋
发布于:2008-04-2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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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圭璋(1901—1990)江苏南京人。1922年入东南大学,师从吴梅,毕业后曾任中学教员。1931年始纂《全宋词》。1934年先后在中央军校、中央大学任讲师、副教授、教授、南京通志馆编修、金陵大学教授、东北师大教授。1953年后任南京师范学院教授、中国韵文学会会长、中华诗词学会名誉会长、《词学》主编等职。
我学词的经历
我在南京读中学时,只读过一些古典诗文,对词曲虽爱好,但涉猎不多。1922年,我二十二岁,考进了东南大学(后改名中央大学,旧址即现在的南京工学院)①,开始从吴梅先生学习词曲。 吴先生初开“词学通论”课,讲授词韵、平仄、音律、作法及历代词家概况,使我初步了解到有关词的各方面知识,引起我对词的爱好。接着吴先生开“词选”课,选历代名著,阐述详尽,更使我在词学方面打下了坚实的基础。最后,吴先生又开了两年“两宋专家词”课,对专家进一步做了深入的研究,这就使我决心踏上治词的路径。 先生教学认真,诲人不倦,要求学生多阅读,多思考,多写作。我在先生的指导之下,首先读熟《词选》中所选的词,次则完成先生在课堂上所布置的词学写作。春秋佳日,星期有暇,先生常率领我们学生游览南京名胜古迹,每到一处,都和我们一起作词谱曲。明故宫、灵谷寺、玄武湖、扫叶楼、豁蒙楼,常有我们师生的足迹。有时我们师生也“夜泊秦淮近酒家”,作访《桃花扇》里“媚香楼”的词曲,尽欢而散。先生家住大石桥,我们学生常到他家里习唱,玉笛悠扬,晚霞辉映,师生唱和,其乐融融。我们都学会了吹笛唱曲,对词曲源流及其关系也都有了更深切的了解与体会。先生在校时,还建立“潜社”(取“潜心学术”之意)作词,我与同学段熙仲、王季思、张世禄、周世钊、常任侠等都参加作词作曲,并刻过《潜社词曲汇刊》。 1934年,前辈词家云集南京,吴先生组织“如社”,约缪竹庵、林铁尊、仇述庵、石云轩、陈匪石、乔大壮、汪旭初、蔡嵩云诸先生和我参加,每月集会作词。词调由各人轮流出,词题、词韵不限,但词调以依四声为主,取名家创制为准则,如《倾杯》依柳永“骛落霜洲”体,《换巢鸾凤》依梅溪四声,《绮寮怨》依清真四声,《水调歌头》依东山四声,《泛青波摘遍》依小山四声,一词作成,虽经苦思,但也有乐趣。犹记我檃括陶潜《桃花源记》作过一首依东山四声的《水调歌头》:舟逐古津远,绿树蘸波圆,缃桃红浅。一川相映落英繁,花外云山新换。忽入千家庭院,男妇笑声喧。斟酒初开宴,不计是何年。 掩松萝,寻碧藓,乐幽闲。太平鸡犬,浑疑灵境住神仙。归去缤纷两岸,犹记当时人面。啼损隔林鹃。回首溪如练,樵径散风烟。
此词平仄通叶,只有过片三字不叶,其余句句叶韵,可见东山深通音律,能够自设新腔。“如社”刻过《如社词钞》一册,各家亲笔余稿曾在我处,可惜后来未刻,都已散失。 1936年,我爱人病故。1937年,抗日战争爆发,我将三女孩寄养仪征岳家,只身到成都任教。国难家愁,生离死别,我写了一些小词,辑为《南云小稿》,收入杨公庶《雍园词钞》中。 乱离骨肉散天涯,谁家插得茱萸遍。(《踏莎行》) 今宵独卧中庭冷,万里澄晖照泪悬。(《鹧鸪天》) 明月茫茫,一度登楼一断肠。(《采桑子》) 从这些断句中,可以约略反映出我当时的悲痛心情。1939年,吴梅先生病势于云南大姚。噩耗传来,我更心伤,曾作《虞美人》悼念。词云:乱山迷雾姚州路,不道臞仙去。两年避寇走天涯,白发飘萧,日日望京华。 豪情曾击琼壶碎,几度青溪醉。水磨白苎寂无闻,莺老花残,空忆石桥春。
我在学习和后来任教之后,得暇则研究词家得生平事迹、历代词学评论及做宋金元词的辑佚工作。多年来,我编过《纳兰容若词》(此稿原存上海神州国光社,后该社被封闭,稿即散失)、《宋词三百首笺》、《南唐二主词汇笺》、《词话丛编》、《全宋词》、《全金元词》、《宋词纪事》、《宋词四考》、《校注词苑丛谈》、《南宋词简释》、等书,写过《姜白石评传》、《论梦窗词》、《云谣集杂曲子校释》、《纳兰容若评传》、《评〈人间词话〉》、《论词之作法》等论文。回忆我的治词经历,自启蒙到写作、到校词、辑词、论词,体会甚多: 一是温故知新,由博返约。温固,就是古典文学的基础,经、史、子、集几方面的知识,都要懂一点;知新,指古典文学发展的新形势,如文物出土情况,新发现的资料,各种观点的新文章。由博返约,就是基础知识要厚实,面要宽要广,但又不能满足于此,专业还要精深,这样才能有创见、有发明。 二是钩沉表微,贵有恒心。我辑《全宋词》、《全金元词》,早在抗日战争前就已开始。《全宋词》的编纂起自1931年,分四步进行;(一)综合诸家所刻词集;(二)搜求宋集附词;(三)汇列宋词选集;(四)增补遗佚。旁采笔记小说、金石方志、书画题跋、花木谱录、应酬翰墨及《永乐大典》诸书,统汇为一编。1935年,三次印出《全宋词目录》,分发全国各地,广泛征求意见。并先写成六十家词跋尾,发表在《江苏国学图书馆年刊》上, 后又写成四十种词跋尾,发表在《制言》上,作为准备工作。1937年,全书初稿完成,送交上海商务印书馆排印。因抗战开始,至1939年出版二十册线装书,计辑两宋词人约一千多家,词二万余首。由于当时条件限制,书中还存在不少缺点。二十年后的1959年,我准备重新修订,但由于当时我患风湿关节炎,不能进行这项工作,由我推荐王仲闻先生为我修订。1965年重印出版。记增补词人二百四十余家,词一千六百余首。最近孔凡礼先生又从清初季沧苇所藏明抄本《诗渊》增补宋词四百多首。《词话丛编》1937年出版,收词话六十种。四十年后又重新修订,增二十五种,共收词话八十五种。 三是师友的切磋支持。我编《全宋词》、《词话丛编》等书,吴梅先生看了极为高兴,都为我做序,期望之殷切,情谊之深厚,我每临风怀想,铭感难忘。《全宋词》初稿完成后,呈汪辟畺先生审阅,汪先生看到我用《彊村丛书》本卢祖皋《蒲江词稿》比毛晋本多七十余首,用明嘉靖本程珌《洺水集》比毛晋本多三首,用李之仪《姑溪集》比毛晋本多八首,用明沈愚本刘过《龙洲词》比毛晋本多三十四首,用明成化本何梦桂《潜斋先生文集》比《四印斋》本多七首,用明吴儆《吴文肃公文集》比江标本多九首,大为高兴,坚持请国立编译馆接受全稿,交商务印书馆出版,如果当时无汪先生力争,此稿也早已化为乌有了。同学赵万里、卢冀野、任中敏和词友龙榆生、赵叔雍、夏瞿禅、王仲闻等不弃浅薄,热诚指教,积极帮助,亲切鼓励,也是可感可敬,不能忘情的。1931年,万里出版了《校辑宋金元人词》,精审突过前贤。但他最少需三首才辑为一卷,启发我立有将宋金元词统汇为一编之志,所有一首、二首,甚至断句都加以校辑。万里借我影宋本《梅苑》参考,并给我《截江网》、《翰墨大全》、《永乐大典》中词,皆它处所未见。我辑《词话丛编》、《全宋词》,冀野曾为我多方搜集资料,鼓励我奋勇前进。中敏知我辑《全宋词》,便将他个人所藏诸家词集全部送我,我至今不忘。书出之后,他又通阅一遍,指出错误。他最近拟撰唐艺探微八种,为祖国争光,雄心壮志,不减往昔。榆生从彊村老人治词,主编过《词学季刊》,我和他经常通信论词,对我编《全宋词》积极帮助。他的学生周咏先作《宋金元词钩沉》,朱居易作《六十家词勘误》,对我校宋词都有很大帮助。瞿禅自学功深,心仪已久,我辑《全宋词》时,陆游《剑南诗稿》中有《渔歌子》五首,《平阳县志》中有石刻宋词,都是他告诉我的。叔雍为况蕙风先生高足,他在宁时,曾为我撰《南唐二主词汇笺》序,并借给我《清初百名家词》过录,我们相约,他见宋词给我,我见明词给他,共同治词,相互研讨。仲闻为静安先生次子,家学渊源。我辑《全宋词》,曾先将目录分发全国各地,广泛征求意见,他提出很多宝贵意见,并把自己所作的宋词长编借给我参考。他为我重新修订《全宋词》,六年辛勤,全力以赴。十年动乱中,他被迫害致死,痛心已及。以上就我回忆所及,略述我的良师益友对我治词的帮助,没有他们我是不能完成这一部《全宋词》的。当前,古籍新资料层出不穷,令人欢欣鼓舞。欧美日本也竞研汉学,不遗余力,我国老中青同志更应该结合起来,为发扬祖国文化遗产而刻苦钻研,攀登高峰。
作者 唐圭璋 唐圭璋自述 我是江苏省南京市人,生于1901年1月。父亲是私塾教师,家境清寒。六岁即从父亲读书,刻苦用功。十岁丧父,十二岁母又病逝,孤苦零丁,生计艰难;十三岁始进南京市立奇望街小学,一切费用由校长陈荣之资助。我在校勤奋学习,夜以继日。1915年,我小学毕业,获南京市会考第一名,同年秋考入南京江苏省立第四师范学校,受到校长仇埰的赞赏和鼓励。我在校除开读自然科学及英语外,特别爱好古典文学,自《诗经》《楚辞》以下,文史哲的书籍也都尽可能浏览。1919年,伟大的五四运动发生了。我积极参加南京市学生联合会组织的罢课游行活动。有一次,游行队伍到三山街时遭到反动军警的镇压殴打,我也被军警的枪托打伤。这时期,我很爱读《新青年》等进步杂志,那些揭露批判封建礼教的文章,使的思想受到很大震动。1920年秋季,我师范毕业后,在六合县西门平民小学任教两年,1922年夏考进了东南大学(后改名中央大学)。这时,吴梅教授从北京大学来到东南大学教书,我即从吴先生学习词曲。吴先生初开《词学通论》课程,同时开《词选》课程,对词学知识、词学名著、词史、词家作了系统的讲授,使我打下了词学研究的坚实基础。以后进一步续开《两宋专家词》课程两年,更使我踏上深入研究的途径。在曲学方面,吴先生初开《曲学通论》课程,同时开《曲选》课程,使我对宋元以来戏曲史以及散曲、杂剧及传奇诸名著的思想性、艺术性,也都基本上有了较明确的认识。吴先生诗文词曲兼长,有诗录、文录、词录、曲录及多种杂剧行世。诗受陈散原先生影响,词受朱彊村先生影响,曲受俞粟庐先生影响,但诗文词都为曲名所掩。吴先生精通曲律,擅长写作,有舞台经验,实兼音乐、文学、戏剧之长。当筵作曲、谱曲、唱曲,并指导演员刻画人物性格,结合剧情,感染观众,吸收明代汤若士、沈宁庵,清代南洪北孔戏剧的优点,写悼念戊戌六君子及秋瑾烈士之戏剧,激昂慷慨,名震中外,对近代戏剧的发展,影响极大。梅兰芳、俞振飞都曾请教过他。
由于词曲内容丰富,道路广阔,个人精力有限,不易兼顾,我因与同学卢君冀野相约,他从吴先生专攻曲学,我则从吴先生专攻词学。冀野少年英发,才气横溢,素有“江南才子”之称。所刻《饮虹簃曲集》搜罗善本,嘉惠后学不浅。所作散曲、杂剧,流利深刻,挥洒自如,吴先生以为可以追步元贤;其中也倾注了吴先生不少修改润色的心血。吴先生循循善诱,鼓励学生努力前进,无微不至。同门任君中敏,吴先生执教北大时之研究词曲学生,南来住龙蟠里江苏图书馆(今南京图书馆)阅书,我因冀野介绍,幸得与之结交。中敏精力充沛,钻研词曲极其刻苦,且多才多艺为世所称,篆书力透纸背,画印无异刀刻,所作词曲也出色当行,时有“任爽卢真”之誉。所刻《散曲丛刊》《新曲苑》也是研究曲学者必读之书。中敏住龙蟠里图书馆时,夜深屋漏,雨滴不止,他撑伞遮雨,坚持抄书。有一次,曾往苏州,住吴梅先生家楼上百嘉室阅书,终日不下楼,抄完所藏善本曲籍,才下楼拜别。此事吴先生常与我言,使我深受感动,决心向他学习。吴梅先生教学认真,从不迟到,不早退,寒暑不间,风雨无阻,书本讲理论,唱曲讲实践,尤其鼓励学生熟读名作,勤于写作。先生每周出题写作,批改细致,往往一字之易,使人心悦诚服。先生自作示范,英风豪气,洋溢行间,令人惊叹。我之所以能略窥写作门径及写作之甘苦得失,无不由于先生之深切教导。
我在大学读书时不仅作词唱曲,而且开始汇辑《纳兰容若词》,记得朱彊村题纳兰词云:“解道红罗亭上语,人间宁只小山词,冷暖自家知。”把纳兰比作李后主及晏小山,评价很高。后来谭献、王国维、梁启超无不推尊纳兰词。纳兰三十一岁即死,我爱其词,怜其死,因思为他的词作笺注。刚巧友人张惠衣作《纳兰容若年谱》(载北大国学季刊),极其详尽。我因据以考证纳兰的生平及其诗作,凡画像、书法、印章、交游、评论统汇为一编,吴先生为之作序,交上海神州国光社出版。不幸,神州国光社一度被捣毁,原稿散失,序也无存。1928年秋季,我在国立中央大学中文系毕业,即去南京江苏省立第一女子中学教国文,同时又在南京中央军校教历史。我在教学之暇,继续研究词学,并于1931年开始编纂《全宋词》。1932年,中央研究院出版了同学赵君万里所编《校辑宋金元人词》七十三卷,书共五册。由于他只将有三首词以上的作家才录为一卷,因此我即有将宋金元词统汇为一编之志,即所有一首、二首,甚至断句都加以校辑。中敏本拟与我合作,后来他致力教育,把有词集都送给我,我乃从四个方面进行校辑工作:一、结合诸家所刻;二、搜求宋集附词;三、汇列选集;四、增补遗佚。此外旁求笔记小说、金石方志、书画题跋、花木谱录、应酬翰墨及《永乐大典》等书,钩沉表微,以存一代文献。1933年,上海民智书局印行《词学季刊》,我结交了龙沐勋、夏承焘、赵尊岳诸君。龙为朱彊村门人,赵为况蕙风门人,夏为林半樱门人,三君词学造诣都很高。龙写论文,夏撰年谱,赵辑明词。相互切磋,我受益很多。时叶恭绰尚在,极力支持《词学季刊》。叶氏三世工词,辑清词于香港出版,但叶氏已逝世,未能看到。他们对我校辑宋词也有很大的帮助。友从朱居易作《六十家词勘误》,周泳先作《宋金元词钩沉》,他们继赵万里之后也供给我很多新的资料。友人郦衡叔重价购得毛斧季校本《六十家词》借我参考,也是幸事。
1935年,我经汪辟疆先生介绍,任国立编译馆编纂(馆址在今山西路南京图书馆前)。汪先生竭力敦促馆中收印《全宋词》,当时馆长辛树帜认为这是不急之务,不同意印。但馆中人文组组长周其勋特地请教汪先生,问此书能印与否。汪先生坚决主张要印。因此,周先生尊重汪先生的意见,决定接收付印。事先曾三次印成《全宋词》目录,分发全国各地,广泛征求意见,我并先写成六十家词跋尾,发表在《江苏国学图书馆年刊》上,后又成四十种词跋尾,发表在《制言》上。1937年初稿完成,吴先生欣然作序,先在上海商务印书馆排印,同年8月因本帝国主义侵占上海,商务印书馆迁香港继续排印,1939年在长沙发行《全宋词》线装本,惜吴先生于书出之前已在云南大姚逝世了。该书所辑两宋词人约一千余家,词约二万余首,但印数极少,流传不广,而且由于当时条件的限制,书中还存在着不少缺点。但即使是这样,如果当时没有汪先生竭力主张印行,此书终于不得问世。后来此书出版,我敬赠汪先生一部,他也非常高兴。在编辑《全宋词》的同时,我在1934年完成并出版了《宋词三百首笺》和《南唐二主词汇笺》,同年与吴先生及廖忏庵、林铁尊、仇述庵、石云轩、陈匪石、乔大壮、汪旭初、蔡松云诸老辈组织“如社”作词,刻有《如社词钞》。1937年7月,抗日战争爆发,不久,我只身随军校西迁。1939年至1946年,我在重庆中央大学任讲师、副教授、教授,一面担任词学教学,一面继续从事词学研究,发表过《温韦词之比较》《李后主评传》《云谣集校释》《敦煌词校释》和《词的作法》《论梦窗词》《姜白石评传》《纳兰容若传》《评人间词话》等论文和著作。在这时期,我曾收集抗战以来自己写的部分词作,辑为《南云小稿》,收入《雍园词钞》。又编著《元人小令格律》一稿,冀野为之作序,由于当时条件,未及出版。1946年秋,我随中大复员迁回南京,不久即失业。后在南京通志馆任编纂,编辑出版《南京文献》。当时收入微薄,生活艰难,不得不到处奔波兼课。1949年初,我才回到中央大学中文系任教。解放以后,我积极响应党的号召,1950年9月,参加苏州华东革命大学政治研究院学习,后又服从分配到东北教书。1953年秋季,我从长春东北师范大学调回南京师范学院中文系任教,在院党委的关怀和鼓励下,我对旧版《全宋词》进行校订增补。1959年北京中华书局又请我的老友王仲闻先生对全稿作了校补加工,他大量参阅北京各大图书馆藏书,六年辛勤,全力以赴,改正极多。由于他的大力协助,修订本《全宋词》乃能于1965年出版。次年“文化大革命”发生,彼此音问隔绝,前年始获悉彼遭迫害致死,痛悼无已。仲闻实事求是的治学精神,尤令我钦佩难忘。新版《全宋词》与旧版相比,大不相同。不仅在体例和材料方面较旧版有很大提高,以善本代替从前的底本,而且增补词人二百四十余家,词作一千六百余首,并重新考订词人行实和改写词人小传,增加了若干附录。书后还有词人人名索引,便于读者寻检。近几年来,根据各方面的意见,我对《全宋词》又进行一次修订、补正;最近孔凡礼同志又从《诗渊》中新获得词作四百余首。
《全宋词》作为一部断代词总集,与前人所辑各种词集相较,它所采用的词集以善本、足本为主。比如,毛晋刻本卢祖皋《浦江词》只有二十余首,《全宋词》根据《彊村丛书》本《浦江词稿》多出七十余首;又如,毛晋刻本程珌《洺水集》四十首,《全宋词》根据明嘉靖刻本《洺水集》增补三首;毛晋刻本李之仪《姑溪词》八十六首,而《全宋词》则据《姑溪集》增补八首;毛晋刻本刘过《龙洲词》四十五首,而《全宋词》则据明沈愚刻本《龙洲词》多出三十四首;又,王鹏运刻本何梦桂《潜斋词》四十首,《全宋词》则据明成化刻本《潜斋先生文集》增补七首。还有江标宋元名家词刻本吴儆《竹斋词》二十一首,《全宋词》据明刊《吴文肃公文集》增补九首。此外,倘原刻文字有脱讹,《全宋词》又据其他善本校订。如江标刻黄裳《演山词》有脱误,则据《演山先生文集》本校订;江标刻林正大《风雅余音》有脱误,则据《演山先生文集》本校订;王鹏运刻姜特立《梅山词》有脱误,则据《梅山续稿》校订;朱祖谋刻王之道《相山居士词》有脱误,则据四库全书本《相山居士集》校订。由于采用了善本、足本,详细考订,择善而从,因之改正了前人不少讹谬之处。
此外,我还编著了《词话丛编》(六十种)、《宋词四考》《辛弃疾》。1980年以来,又陆续出版了《全金元词》《元人小令格律》《校注词苑丛谈》《唐宋词简释》等。尚未出版的有《词话丛编》(增补为八十种)、《宋词纪事》等书。 今天春光灿烂,百花齐放,国务院又成立整理古籍小组,我虽年老体弱多病,但决心忠诚党的教育事业,为发扬祖国词学贡献力量!